長安是個出生前就卷進意外的倒黴蛋，而且是個特殊的倒黴蛋，所以十六年的成長看似平淡，其實充滿了刻意的安排，現在想想多少回發現一點生搬硬套的地方，而他自己也無時不刻的受著來自意識最深處的影響。所以他聽到這些不符合所有普通人的常識的事，不會像旁邊的維斯特一樣忙著感嘆魔法的出現早於救世恩主數千年甚至更久，而是問了一個看起來很不重要的問題。

“魔法，有很久的歷史，但是只有奧赫麗時代，魔法被稱為……那什麽？”

“靈術。”葉奈提示到，然後舉高雙手誇張的說：“雖然所有人都堅持你的遭遇是個意外，但是我相信很多人知道了你提的這個問題都會想重現這個意外的。”

“什麽？”長安搞不懂葉奈口中的那些人到底是什麽意思，也許有個很偉大的目標，但從他僅僅知道的這一點側面描述來看，這些人又有點隨性，想一出是一出。

“當然，也只是想想。你這個意外是個徹徹底底的意外，這個意外的中心是難以捉摸的記憶，用的也是個非常古老的魔法。”葉奈擺擺手示意長安不要擔心世界上會出現很多搞不清自己是誰的人。“古老的魔法，是奧赫麗時代也要承認的這是一個魔法。剛才我說過了，遠征時代的戰敗者們一開始理解不了魔法這種概念，即使在生存的壓迫下他們重拾了本能，他們也只是把這項能力應用於原有的技術和理論體系，很簡單，很粗暴，但是很強大，在生存的壓迫下他們只強調實用性。但是即使在那種時候，也是有一些隱秘的組織和古老的家族傳承下來了真正的魔法，那種完完全全只能用神秘來形容的力量，直接觸及世界的運轉，萬物的循環，現實和虛幻的聯系的力量。”

“那麽，我們現在的魔法屬於什麽呢？”維斯特問道。他幾十年的學識讓他自己無從判斷這個問題，的確他一直認為魔法是神秘的，只需要念出咒文就可以擁有力量，但是聽了今天的這一番話，他覺得哪怕是號稱簡單粗暴只註重實用性的靈術也比他的魔法神秘的多，起碼他就無法理解卓然和葉奈戰鬥中施展的靈術，更別說今天他還見識了一次短距離空間置換。

“用接近魔法的方式，施展靈術。”這個問題葉奈也想過，雖然她覺得現在的魔法很可笑，但閑暇的時候總要關註點什麽解解悶，不過她沒有向自己的老師去問答案，她認為自己是個執行者，用高效的靈術去高效的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這個問題她想了好一會才試著回答了下。“這是我的答案，肯定不準。不過現在的魔法神秘性肯定不高，唯一不好理解的地方是為什麽語言可以引起元子、也就是魔法元素的共鳴。不過現在的魔法和靈術施展起來還是很像的，元子用不同秩序排列運轉引發現象。”

“龍的語言，龍很特殊。”維斯特想也不想的就接上了話，他覺得也沒什麽可想的，發動魔法的咒文是龍語，而不是人話，哪怕是最純正的古西洲語和古東洲語也不行。維斯特作為一個有相當見識（起碼是這個時代的見識）的魔法師，他也想到了龍語的特殊性，但他不敢提出這句話，魔法歷史源遠流長，看起來根本不需要一千年前有個神明降臨救世，那被稱為神國叛臣的龍又是做什麽的呢，他不能理直氣壯義無反顧的想這個問題。也許他有點好奇心，也許他從年輕到年老一直沒有減少對知識的渴望，但就像絕大多數西洲人一樣，他是個虔誠的信徒，並且他還是個為一個帝國的皇帝工作的人。

葉奈感覺到自己口袋裏的東西震了下，長安也聽到葉奈身上有個什麽東西悶悶的響了一聲，聽起來就像是用一塊毛巾抱著幾片金屬片輕輕摔打在墻上的聲音，葉奈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精致的小鈴鐺，像後面兩個人揮了一輝，“那個家夥把馬車修好了，我們在這等一下他。龍是一個特殊的有著自己尊嚴的種族，他們也並不允許我們知道太多的事。”

葉奈說停下等卓然，就真的停在了這裏。這裏並不是個休息的好地方，一條沒什麽人走的路，兩邊是展現著大自然生命力的長得相當肆意的草地，還有一棵已經死透了的枯樹。當然不適合休息的關鍵不是這副明顯的生死對比，而是烈日當頭他們至少應該找個能庇蔭的地方，前方再有一小段就有幾顆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

葉奈大概覺得自己是個武鬥派就不該像個嬌弱的小姑娘一樣怕曬黑，她走到那顆枯樹前用手敲了幾下，又來了一個轉身側踹，確定這課樹夠有骨氣，死也死的筆直，於是展開雙手招來一陣風。這個架勢長安和維斯特都見過，尤其是長安，卓然一路上一直這樣對來刺殺他的人進行反擊，招來風，緊接著招來閃電。

不過葉奈沒有再召喚那些可以輕易要人性命的閃電，而是在風的包裹中縱身一躍，像被浪花托舉的魚一樣往上一翻，穩穩的落在一根離地一人多高的枝幹上。

“風，就是靈術最進本的應用。它讓敗退到這片大陸上的遠征時代的人，再被野獸追逐的時候跑的更快。”葉奈站在樹幹上往他們來的方向望去，看見卓然駕駛著馬車不緩不急的往這邊趕。“你們感受一下風，維斯特，忘了咒語，長安，忘了你是個其實很差勁的武士，其實制造風很容易的，用嘴吹，用扇子扇，這都是風。”

卓然架著馬車的來到這幾個人旁邊的時候，年紀不小的維斯特已經吹氣吹得有些大腦缺氧，長安正興致缺缺的用手對著自己的臉扇風。“你就是這麽教的？”他仰起頭問還站在樹幹上瞇著眼往下看的葉奈。

葉奈發出一串挺清脆的笑聲，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直接從樹幹上跳到了馬夫座上，但落腳點選的不錯，沒有直接撞在卓然身上。“我是這麽學的，我和你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說著用手遮在卓然眼睛上方，“你不覺得陽光刺眼麽？”

卓然搖了搖頭，小聲說了一句，“你並沒有解釋魔力和鬥氣的關系。這個應該很重要，也安全些。”

“他早晚都會知道，也肯定會在他自己想去腦海裏的答案前就問問這些歷史故事，你所保護的人很好奇這些，只是他還不習慣問這種問題。”葉奈把捏在手裏的鈴鐺扔到卓然身上，提高聲音問：“熱死了，你在馬車裏面有沒有畫一個恒定溫度的陣圖，一個正常人總要把自己弄得舒服些。”

“這輛馬車是祭司長大人準備的，她預先考慮了這些，車廂裏還有冰塊和果汁。”卓然回答道，然後示意長安上車，他們要繼續趕路，不過想了一下又問維斯特：“維斯特先生，你是一起去車廂裏休息，還是在陪我駕車，您似乎對這個馬型傀儡很感興趣。”

“如果能架勢一下這輛馬車的話，我很榮幸。”維斯特想也不想的就回答到。這是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或許在車廂裏能聽到更本質的東西，但今天了解的事情也足夠毀滅掉他接下來幾天的睡眠了。

長安和葉奈鉆進了馬車的車廂，長安一眼就發現了車廂與之前的不同，之前漂亮的裝飾用的襯布被撕了下來，漏出的車廂壁板上畫滿了奇怪的符號和花紋。

葉奈關上車廂的問，用手在幾個符號上輕輕的觸摸了一下，被觸摸的那幾個符號緩緩的發出了暗淡的白光，接著又用同樣的光點亮了這幾個字符間相連的繁雜花紋。

“就像現在的魔法要通過咒文發動一樣，這是發動靈術的方法，通過這些陣圖。我現在發動這個陣圖的效果就是隔絕聲音。”葉奈指了指那些發光的符號，然後歪著頭問了一句“果汁呢？”

“也就是說你現在幹掉我卓然也聽不見？”長安沒想到他們一下子就獨處在一個隔絕的環境裏，哪怕葉奈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也不能改變她一開始是來殺自己的事實。他聳了聳肩開始翻找放了果汁的盒子，結果又看見了那個狹長的布包，葉奈那把能拆能變得武器就撞在裏面。至少也把這玩意拿出去啊，長安在心底說。

“我幹掉你的唯一後果就是卓然炸掉整個馬車讓我給你殉葬，而且我們的血肉會混在一起。”葉奈搖了搖手指，表示現在自己並不想殺人。“看看你手裏拿個可以保存果汁和冰塊的盒子，也許你很遲鈍的覺得這是個很普通玩意，但是現在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玩意的存才，除非有一個魔法師對著他不停的念可以降溫的咒文。”

長安覺得拿個所謂的意外實在是給自己太多的不便了，他居然一直發現不了自己身邊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現在的魔法理念中，用的是魔法元素這個概念，即風、火、水、土這四種最常見的自然現象，這四種元素互相融合，又會產生雷、光、冰和金屬等元素。不過很可惜，我們是很不擅長這些的，我們擅長的是靈術，用遠征時代的理念來操縱自然的力量。”敲了敲桌子，表示自己現在說的事至關重要，需要認真聽。“在靈術體系中，不存在風火等界限分明的元素，我們也不對靈術施加系別這個概念，我們用的是現象這個感念，比如那個保存冰塊的盒子，用現在的話說叫施加了一個神奇的冰系魔法，但用我們的說法是：這個盒子被刻畫了一個熱象降溫類靈術陣圖。熱，其實指的是溫度，意思是以溫度為現象，用以降溫的靈術。現在對靈術和魔法的介紹可以先停一下了，現在我跟你說一下我們對魔力和鬥氣理解。這要你仔細聽，畢竟要讓你擁有自保的能力，你首先要在魔力和鬥氣之間選一個。”

“我已經學了很久的鬥氣和劍術了，雖然在你們眼裏水平真的很差，鬥氣也基本釋放不出來。”長安有點尷尬的說。

“先聽一下我們的理解。”葉奈示意長安不用在意這些，“在奧赫麗時代，沒有鬥氣這個說法，她被看作靈術的一種。”

“鬥氣是靈術？是魔法？”大概那段記憶的潛移默化的影響不徹底，所以長安沒有覺得鬥氣是靈術的一種這個說法很容易接受。

“聽說你從小就很少有驚訝驚喜的感覺，今天你體會夠了？”葉奈很滿意長安的反應。“記憶是影響一個人的，也可以被後來居上的經歷做改變。所以你平時不怎麽感覺得到的驚訝的原因是你表層意識裏有你身為一個貴族少爺的見識，深層意識裏隱藏著奧赫麗時代的知識。世界上不過總有你還沒見過，你也還沒意識到的東西，把這些擺在你面前，你就會感到驚訝了，不過這並不是什麽重點。你看這個。”

葉奈晃了晃手指，招來幾道風從盒子裏卷起了幾塊冰塊，放他們漂浮在長安眼前，並不斷變化排列順序。“冰塊是個舉例子的好東西。在靈術體系中，大自然中不存在什麽風火水土這種粗糙的分類，奧赫麗時代的人很豪爽的把世界的一切物質都解釋成一個東西，元子，一種非常微小的存在，但經過不同的排列方式，不同的密度可以構成不同的東西，就像無形的水可以變成有固定形狀的冰，也可以變成摸不著的水蒸氣。所以元子經過不同的排列，可以組成空氣，可以組成大地，可以組成我們，世間萬物是要能被分割的足夠小都是同一種東西。靈力，也就是魔力，是萬物都有的力量之一，是維持自身形態的力量，可以說構成我們的元子之所以不會馬上消散，就是因為有靈力把這些元子牢牢地鎖在一起。而鬥氣，我們稱之為元氣，是每一個元子中蘊含的能量，能量多少不固定，因為元子和元子見的能量可以互相傳遞。就像這個冰塊，他們有了固定的形狀，但不能改變它還是水這一事實，你抽掉它的水分，它也會消失。溫度的傳遞，草木的枯榮，人的生死則又是在元子構築的大環境下能量的循環。所以我們為什麽不能同時運用魔力和鬥氣，不要管他是精神和肉體還是靈魂和生命，答案是很簡單的，我們如果先分離一部分維持自身形體的力量，又抽掉自身所蘊含的能量，我們的身體會瞬間崩潰的。”說到這，葉奈停了下，緊接著盯著長安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到：“你身體的本能在保護你不要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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